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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之夏】 第三章 (第2/2页)
失去祭祀的祠堂而耿耿于怀,等到运动结束,就立 刻召集族老,号召在外华侨捐钱又修起了一座祠堂,只是规模略小些。中学校长 说了,既要让孩子们读书开启智慧,又不能让他们忘本,老祖宗有些东西还是不 能丢的。在当时的环境下,校长就是妥妥的权威啊,说完没多久,一座气派的祠 堂又坐立在长垣乡的北侧,依山傍水,风水先生说这是潜龙入水格局,也不知是 他真有本事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一语中的,祠堂修好十几年里,长垣乡风调雨 顺。到了近几年,乡里许多后生出去闯荡,大多能衣锦还乡,让祠堂里的香火愈 发兴旺,让人惋惜的是,祠堂修好那一年,老校长就撒手人寰,连新修好的祠堂 都来不及看一眼。前几年父亲出外闯荡,本来不是很迷信的母亲反而对这些祭祀 重视起来,等到发家后,母亲更是事事亲力亲为,虔诚得令满天神佛感动。 这是暑假的天,鸣夏想着无处可去,吃完早饭后就随着母亲到了祠堂。 早上的公祭完成后,到了下午才是各家供奉祭拜的时候,俗话说:佛争一炷香, 人活一口气。长垣乡虽说多是秉持和气生财的理念,但人活一世争的就是面子, 在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把所有的好东西往贡桌上摆,这几年大多除外赚大钱,供 桌上各色名贵的烟酒茶不说,甚至有人摆上国外的稀罕货,说是让祖先开开洋荤。 鸣夏的母亲却是对这些嗤之以鼻的,历年来摆上去的多是常见的三牲五料,可是 即使这样,乡里也没有多少人敢小瞧或者说闲话,谁不知道几乎所有发家的后生 都是鸣夏父亲拉扯起来的,现在父亲在同乡的商会里的权威直追当年的老校长, 甚至有人笑称他父亲是陈老财,因此,乡里那些大小妇人见到鸣夏母亲都不由自 主讨好,母亲处于礼节也应和几句,祭祀就在袅袅升起的松香烟雾中徐徐展。这 些事儿鸣夏也懒得去管,利索地跪下磕几个头,留下母亲在继续搞她的「太太外 交」,鸣夏跨过门牢到祠堂外的戏楼里看戏。 前几年乡里的后生发家后,由鸣夏父亲牵头,正对着祠堂建起一座古朴而不 失大气的戏楼,父亲当年还题字在楼外匾额上,附庸风雅地取了个名:蝶影楼。 可见父亲在词汇积累方面有多匮乏,来来去去都是些莫名其妙的名字。而每年这 个时候,族里都会花大钱请来省里最有名气的剧团,在祠堂前唱上三天三夜的大 戏,小时候就算再热,台下都会挤满人,吆喝卖冰棍的小贩,追闹不休的顽童, 再加上老人们挥动的蒲扇,构成鸣夏幼年最为憧憬的画面。 现在修了双层戏台,搭起观众席,几台冷气机鼓足风力,在夏日里这边更是 成了老人孩童的好去处。鸣夏几乎挤出一身汗才到了戏台前排,台上浓妆重抹的 戏子「咿咿呀呀」唱个不休,配合着后台喧天的锣鼓,短促的扬琴,鸣夏渐渐入 迷。看没一会,鸣夏有些口渴,想转身买根冰棍,不经意间眼角余光却看到班主 任夫妇坐在人群边上,可能是来晚了,他两带着一个粉嫩活泼的小女孩挤在两张 圆凳上,两口子不时嬉笑几句,一副恩爱相知的样子。班主任的丈夫也是教师, 姓罗,也是南方人,不过身材却是如北方大汉般健硕。他在学校教的是小学数学, 脾气温和,很是讨小学生的爱戴,当年主动入赘到班主任家里,听人说是为了追 求班主任,自愿放弃城里公职跑来长垣乡的,还差点跟家里人吵翻了,在当时也 是一番美谈,大家都说班主任是个有福气的。两人结婚七八年,生了个可爱的小 女孩,已经六岁多。班主任平时跟母亲说起她的家庭时也是一脸幸福的模样。 倘若没有看到那天的春宫戏,鸣夏估计还是会为这个美满家庭祝福,可回想 起那天那个骚媚入骨的班主任,跟眼前这贤妻良母般的妇人相比,他心中泛起一 股异样的感觉,那如蛇般扭动的腰躯在眼前竟又栩栩如生起来。恰在此时,学校 的校长居然刚好路过,班主任夫妇也看到了,起身跟校长打招呼,校长还伸手摸 摸小女孩扎着羊角辫的头,似乎说了句什么,三人还在那里有说有笑。看着这副 光怪陆离的画面,鸣夏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恰逢戏台上鸣夏最喜欢的唱段更鼓声 响起,他回头看看台上舞动的云袖,正值书生佳人的偶遇,再转过头将视线放在 那三人身上,远远透过校长黑框眼镜里那副坦荡目光,鸣夏恍惚间想起儿时听过 的歌谣:舞罢霓裳曲又起,佳人倚门盼君归,台上戏,台下人可知,劝声痴儿莫 入戏。 一阵鼓起,一段唱罢,这个夏天之后,鸣夏知道,有些事是回不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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