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折花枝作酒筹_壹 鬓头春(十三)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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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 鬓头春(十三) (第3/3页)

量两人。

    既然商大人来了,我便也不好再多留。宁泽果断停止方才的交谈,偏头示意梅沉酒注意炉上茶壶后便向商崇岁一点头,大步迈向外往远处去了。

    梅沉酒从垂下的帐帘上收回视线,与商崇岁擦肩时似乎听到很轻的一声叹息。她的确没有料到商崇岁会突然来见,又想到方才和宁泽提起的那半句疑问,忍不住摇了摇头。

    她将榻旁的胡椅挪到案几旁,又把炉上正冒泡的壶提开,给人倒了一碗热茶,大人有事找我?

    商崇岁没有答话,只陷在椅中揉捏眉心。梅沉酒见人不语也不埋怨,安静站在矮炉旁候着。不一会儿抬头时,商崇岁已经是正襟危坐的模样。但两人仍是相看,没有人先开口。

    梅沉酒直视着商崇岁,忽然记起那日祝月胆怯劝她不要外出的事情来。心底冒出些局促,目光偏移了几许彼时祝月会这样在她面前直言,实是受了商崇岁的授意。她对他没有畏惧,几年来更怀揣敬谢,想到自己如此回绝他的好意,一时便手足无措起来。

    她并非商崇岁与其夫人所出,只是偶然的一个契机,由人从灵谷寺接入府内。外人皆传商家嫡子如何,也不过是她顶了个身份便宜行事。几年共檐,梅沉酒自然了解商崇岁的脾性。他数次劝阻,皆在忧虑她的旧账被有心人全盘翻出。

    思及此处,梅沉酒正打算开口,忽听得商崇岁一句,想在先前,公子可曾听过老夫的课?

    她愣了一下,转而道:...先生说笑了。昔日明堂中不过六窗,照那寥寥几案。我又如何排得上位?梅沉酒虽不曾想商崇岁主动跟她提起前尘往事,但迟应上的话分毫不减尖锐。

    ...堂内不过纸上谈兵,躬行得至还需在堂外。公子既得躬行,自然不会再拘泥于形式。商崇岁伸手拿过茶碗,借着火光轻轻摇晃着看茶汤的成色,道,公子多躬行。臣现今有一惑,不知能否从公子这处找到解法。

    我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哪里担得大人如此过问。梅沉酒见他有所意图地发问,微微蹙了蹙眉。

    商崇岁就碗大饮一口苦茶,...公子认为,这万物起灭如何。

    梅沉酒听到他舒坦地咂嘴,将试探的心思又压了压。

    建康不论大门小户,都是晏佑赏给的金锁链,而朝局动荡一分,锁链就紧一寸。人人自危之下,哪有什么苦果苦茶能品。商崇岁难得来到邢州喝碗快意好茶,她何必搅了人的片刻舒心。

    梅沉酒瞧着茶上蒸腾的白气,缓缓道: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见解。不过与师尊当初的见解相同,以为万物皆有因果罢了。她并不擅长与商崇岁这般年纪的人饮茶论道,只能含糊其辞。

    公子既与弘德法师所想并无二致,那寻常人只数十载寿命,因又如何,果又如何?辗转于商崇岁手中的碗已回到案上,他没有再喝第二口。

    梅沉酒摸不透商崇岁想从她嘴里问出什么,只能专注于他的发问沉声道:因果轮回,不过生老病死。

    公子当真如此所想?商崇岁复又追问。

    ...先生是何意。梅沉酒也反问。

    长长的叹息后,商崇岁久久无言。耳畔只余矮炉柴火的噼啪作响,烛影之下那双注视着梅沉酒的眼已隐隐发浊。

    他重新拿过碗时,茶水便见了底,臣以为,凡人,皆有因无果。公子看他人豁达,看己身又如何呢?

    梅沉酒罕见地没有再反驳,只顿了一下张口便答:...先生所言极是。

    商崇岁摇摇头,老夫愚见而已,公子不必勉强。还不待梅沉酒有什么反应,他就站起了身,两手交叠朝她躬身行礼。

    梅沉酒骤然震悚,对谈时藏匿的不安彻底显露在脸上。她下意识想作辞挽留,却被一口回绝。

    公子不必远送,老夫独去便是。话毕商崇岁便挥袍振袖,直往帐外去。

    梅沉酒站在帐内,想要给自己添茶的手就那么滞在半空。商崇岁从未在她面前以臣子身份自居,突行大礼的举动实在太过怪异。

    难不成...

    电光火石之间,梅沉酒快步冲到帐外四下张望。商崇岁多年浸淫朝廷,怎会看不出晏佑想与他做的一出戏。他这是自知无力挽回,才来找她说话的么。

    嘴里呼出的纯白冷气让梅沉酒晃了晃神,四周纷纷扬扬,原来天上不知何时已落下零星的雪片。梅沉酒抬起头伸手去接,柔软的雪片极快地在她掌心化作水,于指缝间留下寒意不是宁泽所说的雪子。这场雪下得毫无章法。

    梅沉酒的目光顺着一路尚浅的前进脚印,看到商崇岁渐行渐远的背影。她没有上前去追,就那么僵直地站在雪中,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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