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睡不着的夜晚 (第2/2页)

他像盲人一样半阖着眼，走得很慢，还加上各种习惯性动作，搭一下额头、活动着肩膀，生动地诠释着欲盖弥彰。

    林殊披上衣服的时候，他却不知为何走过来替她笨拙地扣上纽扣。

    我是不是已经用不着教你怎么抚摸情人的身体了。

    纪邈扣上衣领下的第三颗扣子，心想已经够了，他终于肯抬起眼睛，低低地说：我已经会了。只用一眼，他就可以预想上千百遍。

    纪邈替她梳理着头发，贴近她的耳朵问：学姐，今晚可以不要回家吗？

    会很麻烦。这个念头立刻冒出来警告她不要心血来潮，齐恒最近看得很紧，会不停发消息，用上全副精力和聪明才智设想她可能出轨的时机。

    但她总会有办法。

    当然可以。

    这天晚上注定要跟睡眠较劲的还有一个人。

    林知疑有记录梦境和自我分析的习惯。

    他从梦中惊醒，起身下床，越过黑暗中那些熟悉的障碍，在桌边坐下。

    他等待着思绪的侵袭，夜晚太静了，他不得不拿起笔，制造出真实的声音，以便打破轰鸣的寂静。

    他梦见一条蛇咬在大腿上，伤口立刻肿胀发脓。他和蛇搏斗，却掉了一颗牙，蛇钻进他的嘴，盘在胃里，最后游进腹腔，吃空了他的内脏。

    他压抑地坐着，揿开台灯，一团光晕照亮了他苍白的脸。

    林知疑写下一行释梦记录：肉体已然成了一座埋葬理智的人形坟墓。

    盘根错节的情欲不可根除，除非他的血欲不再涌流，胸腔不再喘息。

    他看到，性幻想中始终模糊难辨的同谋者，开始显现出一张清晰的脸。

    林知疑猛然站起来，改坐到会客时摆在自己对面的椅子，头靠上椅背的瞬间，他闭上眼，从指尖到胸腔都受着气流的挤压和抚摸。

    他的身体变得异常敏感，由于天生的快感区受到压抑，他又不愿意自慰来疏解性冲动，导致他身体每一处肌肤、每一处感觉器官在欲望一次次袭击下变得异常敏感。

    空气落在裸露的皮肤上也发着痒，裹在衣服里的身体连轻微的摩擦也难以忍受。

    林殊说得对，他确实病得很重。

    越来越难以压服的性欲在啃食的血和肉，最后要么患上性瘾，一刻不停地释放被积压已久的欲望，就像因解馋而吃饭会永远吃不饱，最饿的地方不是餍足的胃和嘴，而是敏感纤细的神经；要么干脆变成精神病。

    他只是坐在这里，身体随着靠椅的曲度凹陷，就仿佛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性刺激。

    全身都在肿胀，嘴唇被舌尖润湿，皮肤泛起红潮，弯曲的膝盖不自觉地轻颤，他感觉身体受着林殊视线的抚慰，就因为他此刻坐在她曾经躺过的椅子上。

    他的心病很重。

    拒绝抚慰生殖器的后果是无时无刻不受着快感的攻击，他以凡人一旦动摇就渐次薄弱的意志抵抗着恐怖的情欲。

    不要诱惑我，他在脑子里大喊。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扭曲了？男人可能对身上的性欲一无所觉吗？洗澡会碰到生殖器，他却拒绝出于快感的过度触碰；青年时期梦遗和晨勃让他难受无比，但这种事却连心灵最纯洁的男学生都对其中内情了如指掌。

    什么都知道，他却要反其道而行，如今走进一条死路，他不知道如何自救，只能拖延时间。要他承认自己有心理缺陷？这简直是让他完全否定自己，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林知疑关上灯，被黑暗吞没的一瞬，一个念头侵袭了他：身后自己巨大的投影和黑暗达成了某种协议，他的肉体早就被抵押给了情欲，他不够坚定的抗拒，看起来更像是欲拒还迎。

    他发觉自己渴望对着谁卖弄风情，渴望探索谁身上和他一样强烈的性欲。

    因为欣赏别人的不堪总比折磨自己来得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