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鱼的故事 (第2/2页)

一页没有继续翻，圆滚滚的后脑勺微微偏过没有完全转过头，她似乎很低落想征求他的意见:她真的舍得吗？

    十三思索片刻只是赞赏:至少她很有勇气。

    小白似乎还想要挣扎些什么，却还是继续读了下去。

    然而，王子却以为救他的是另一个姑娘，和他人相爱了。

    相爱是小美人鱼可以在陆地上生活的条件，但很显然，她做不到。女巫说用这把镶着宝石的匕首刺入王子的心脏让血流在她的双腿上便能重新变回鱼尾，她可以继续之前的自由时光，但如果不这样做王子结婚的第二天她就会死去。

    她下不去手，就算姐姐们都在劝她，就算王子不爱她，就算要以她的生命做代价。匕首被她丢进大海，小美人鱼在王子结婚的早上迎接日出，化成了海上的泡沫融入她的故乡。

    温柔的日光照在小美人鱼的视野上让她看见自己沉入海底的上方是波光粼粼的金色浪花，绘本最后一页定格住海面上升起的脆弱七彩泡沫。梦幻的画面背后却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这种反差，也许有人会毫无波澜但也有人会有所触动。

    小美人鱼在日出之前也许也是在这样的夜晚等待迎接她自己选择的命运，也许也会难过地掉着眼泪，就像眼前的人一样。

    看着身前陷入悲伤的身影，十三的一缕分身不由自主地分散想抚摸对方微颤的头顶却在碰到玻璃墙的一瞬间又感到了不适和阻拦，他这么多天第一次对着这堵屏障如此烦躁。他出声安慰:别哭了。

    谁知道女孩猛地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水洗过的眼睛:谁哭了！我没哭！

    十三看向绘本上被水渍晕染的一两点湿意，月光透过窗户折射到他的视线里折射出温柔。可惜十三现在外形还是一朵云，没人能看见一朵云的温柔，3508只听到他语气真诚:原来你没哭啊。

    绘本被啪地一下阖上放在一边，小白又转回头手臂偷偷动了几下，才将抹干净的脸蛋转向他。按照前几天养成的习惯他们顺理成章地到了读后感环节。今天的读后感小白话比较少也都是问他问题。

    十三注意到她的问题主要集中在故事的前半段，而后半段她只字不提。于是他也提问:如果是你你也会做出和她一样的选择吗？

    他没说是什么选择，但小白明了似地坚定点头并补充:我不会后悔。明明只是回答问题却又像向虚空许下了一个承诺，承诺如此郑重又如此浪漫。

    女孩还是待到了日出，当她化作一片云飘离高楼飘离他眼前，十三安静地看着那丝丝身影融入了远处的晨光。

    他常常飘荡在黑暗与闪烁的光明中。宇宙无限，人生有限，他明白就算存在的时间再长也会有走到尽头的一天，也坚定地认为存在过就会留下足迹。在漫长的时间跨度里，过去辉煌现在缥缈的文明就像前人隐藏在漫长时间线下留给后人的浪漫，浪漫汇成句子，他们用不同的语言表达那些强烈到欲溢出胸口的感情。在十三过的所有有关爱的诗篇里，超越一切的是爱，模糊一切的是爱，建造一切的也会是爱。生物会为了爱献上所有的热烈和柔软，当面临死亡也能怀抱美好和决心迎接生命消亡谱写勇气的诗章。

    有的人会说愚蠢不懂审清利弊但当身临其境总会身不由己。

    新的一天开始了。十三在悄无一人的大楼里独自低语。等今天地球的太阳赠送完温暖，月亮的升起就会拉开展览的序幕。

    缕缕烟云回到地下，回到黑暗的角落沉寂。十三想象小美人鱼在孤海上等待时看着皎皎明月，她到底怀揣着怎样的心情看在波涛中灯火通明的船只，又是否犹豫不决地等待在夜晚的婚宴上与命运之人的再次相见。

    然后坚定第二天变成泡沫的决心。

    小白说她有勇气不会后悔时闪亮的眼眸让十三想起宇宙中撞毁的船舰和星体的爆炸，短暂又快速地划过他眼前的碎片，一样闪着光，一样绚烂耀眼。

    白色的烟雾渐散取而代之的是抱腿坐在原地的青年，夜晚的黑色模糊他的神情，唯独藏在臂弯后的眼睛黑白分明，睫毛颤抖几下，他不知要跟谁说话，应该是向自己。

    我也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