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地就答应了。
顾崇这才站起身来,道:“我不扰你们了。”他目光落在微微垂着首坐在云弗身边的少女身上,又道:“瑟姐儿同我来。”
顾瑟跟着他到了外书房。
顾崇的书房风格与顾九识迥异。
顾九识在永昌坊顾宅的外书房有明暗两间,藏书都在内室,经史子集、地志游记、志怪话本无所不容,但外间轩敞阔亮,阁子中错落奇物、文玩,十分的清雅闲适。
而顾崇的书房占地极阔,却仍不免显得逼仄——贴墙、当地,七、八座通天落地长架,齐齐整整的书,让人从进门就生出敬畏、悚然之心。
顾瑟幼时常常出入于此,甚至还能说出看过的哪一本书放置在哪一排哪一格中。
她微微垂了眼。
祖孙二人转过当门的书架,顾崇道了声“坐”,神色十分的温和。
仆役送上了热汤茶,寂寂无声地退了下去。
顾崇用端详的目光细细地看着这个孙女。
小孩儿在他膝前身后、乖乖糯糯地读书,缠着他问各色各样稀奇古怪问题的样子还在眼前似的。
一转眼,再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少女,意态闲雅,萧肃明丽,在远离京城的几年里,长成了一个同她的父亲一样品格清隽的顾氏子。
他有片刻的恍惚。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常常到他面前来?
顾瑟垂着头抿了一口茶,视线落在黑漆桌面一片浅浅的划痕上。
那痕迹歪歪扭扭的,十分的稚拙,教人看不出是个什么形状。
那是她小小的时候,刚刚启蒙学画,用祖父的印章棱角在桌上刻了一只蝉……
这套桌椅同屋中所有布置一样颇具年月,顾崇一向爱惜器物,她以为这里也该早早地被他命人漆掉了。
但它还在,当年画下它的那个人,却隔世归来、物是人非了。
顾瑟微微地叹息。
她小的时候,得到了大家长无限的纵容,出入书房、随意读书、动印。
通天彻地的高大书架,和书架上浩如烟海的卷帙,对那时一个幼童来说,就像是极尽玄奇又永远新鲜的迷宫似的。
假如三叔回京来的那天下午她没有在北窗下的小榻上睡熟了,可能她还会一直在这里长大,像从前一样亲近祖父,亲近三叔……
假如那天她在沉眠中醒来,没有听到祖父问三叔:“你大兄惊马这件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而三叔也没有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低声地说:“我也只是当天发现……有些不对……”
她没有听清那个停顿之间闪烁的言辞。
那个时候,她刚刚知道庆和四年的那场伤病,对于她的父亲顾九识而言意味着什么,他又在其中失去了什么。
一直在外地做官的三叔,那天只是短暂地回了一次京,很快就告辞离开了书房。
她走了出去,出现在了顾崇的面前。
那个时候,顾崇也是像现在这样的,用端详的目光仔细地看着她。
他没有问她“听到了多少”。
他只是告诉她:“不必同你父亲说了。事情已经过去,何必徒惹伤心。”
那时父亲已经重新做了东台舍人,圣眷正隆,世人都看他前途光明无限。
她回到房间里大哭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