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仙的目光柔软下来,落在茶烟袅娜的水面上,低声道:“我认识他十年了。我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名字,一直到这一回进京……我本来也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再遇见他了。”
她话语间的刻骨温柔,让顾瑟生出些熟稔而恍惚的感觉。
顾瑟轻轻“嗯”了一声。
沈留仙道:“从前我想,无非是一生一面,往后嫁给谁都是一样的。”她抬起眸子,看着顾瑟,道:“何况天家多情薄情,并不多我一个。”
顾瑟笑道:“姮娥这样想,原本也不为过。”
她神色坦然,沈留仙就轻轻舒了口气。
她忍不住道:“阿苦这般品格,顾家也是百年清望,何必行此一步?”
顾瑟柔声道:“我与姮娥,原本并无不同!”
沈留仙方有些明悟,一时又有些歉意,道:“方才是我小人之心了。”
顾瑟道:“姮娥原本不知这里头的事,怎么是你的错?”
她微微敛目,道:“倒是姮娥,委实是难行了些。”
她是河洛沈氏精心教养十余年,要进与皇室,为夙氏与沈氏诞育拥有共同血脉和利益的后嗣的“贡品”。
沈家怎么会允许她自作主张,怎么会把她嫁给一个如今看来并不出众的武将?
沈留仙看着她微有些沉郁的神色,反而笑了起来,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鬟,十分的亲昵,道:“所幸有阿苦在,也算是帮了我的大忙。”
她是沈家的嫡女,正是因为贵重,才更不会轻贱。
本朝初立的时候,甚至求都求不来沈家的女孩儿下嫁为皇子正妃。
太子若是自己选择了太子妃,沈家是不会把她做妾的。
即使是天子妾!
沈留仙笑道:“我初来帝都,也不知道哪里有趣些,阿苦愿不愿意做我的东道?”
她既然这样的豁达,顾瑟也不再替她纠结,只是舒了眉,道:“这时节帝都有趣的去处倒是不少,鹿溟正宜赏花,大相国寺也有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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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州州治锦城,从帝都出发一路向西南而行,沿途凡一千五百余里,即使是一人双骑、星夜兼程,也要两、三天的工夫。
玄衣男子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府衙门口的时候,府中没有人知道来的人是谁。
皂役检查了他带来的名刺,就往府衙里去传信:“顾大人,有一位京中来的公子求见。”
正在披阅案卷的顾九识闻言微有些惊讶,说了声“请”,把剩下的一点卷宗翻阅完了,才起身往待客的厅堂里去。
年轻男子一身玄色的广袖,没有坐下来休息,也没有喝衙役摆上来的茶水,背影像棵笔直的松树似的,静静地站在堂中。
顾九识一时觉得这身影过分眼熟,一时甚至疑心自己有些眼花,道:“……殿下?”
夙延川回过身来,看他进了屋,躬身向他深深地行了个礼:“顾大人。”
顾九识素来七情不上面,但心里也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夙延川为储君十六年,万人之上,即使是面对东宫课师,也少有这样的尊重和礼数。
顾九识道:“殿下,您何故如此?”
夙延川已经直起了身,目光清亮地看着他,道:“顾大人,某此来为有一事,十分要紧,必要先求得顾大人的首肯。”
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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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延川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