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的角落,抱着对亲人的信赖和错愕,死在了亲人的一杯毒酒、一片刀锋之下?
她深深地看了越惊吾一眼。
那一眼里的疼惜、怜爱和悲惋交错,是一个难以言喻的眼神,让越惊吾心头大恸,又像是被搬开了压在心口的一块巨石,一直以来堵在那里的,说不出的委屈和难以释怀的情绪都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唤了一声“阿姊”,不过短促的两个字之间,就剧烈地哽咽起来。
顾瑟站在炕边握住了他的手,抬眸看了夙延川一眼。
太子已经站起身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俯下身揽住了少年的头肩,无声地轻拍了拍。
越惊吾在两个爱护着他、照顾着他的,比血亲更亲的人怀中,痛痛快快地流了一场泪。
这是一代名将越惊吾一生的转折。那以后,他纵横西北、驻马平明,一生为大燕军神,战功煊赫,不二忠贞。而又杀人无计,以不纳降、不留俘、不见敌使,成为西北异族中可以止小儿夜啼的渴血杀神。
——在这一刻,也不过是一个迷了途的少年郎君而已。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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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惊吾肿着两颗核桃眼, 把自己盖进被子里不肯见人。
顾瑟看着他鹌鹑一样的姿势, 忍不住有些好笑。
少年人自尊心强得上天, 顾瑟只怕他心里积郁不消。这时看他既然有心要注意形象了,反而放下心来,索性放着他不管,注意力重新回到那瓶来自西北的毒药上。
她拿过那个锦囊, 才看到青白的布料上溅着斑驳的血迹,袋子底下凝固了一片暗紫色,不知道是谁的血。
夙延川看她解开系带,取出里头的瓷瓶来,面色就有些凝重,道:“瑟瑟,不知道它于你有没有毒性, 你且小心些。”
顾瑟应了一声好,目光落在这枚不大的小瓷瓶上。
这瓷瓶原本该是蜡封, 瓶口上凝着一圈细碎的蜡油痕迹,但如今只是被一团布条塞住了, 拔开这团布塞,才看到里面的蜡丸。
那蜡丸个头不大,一个一个大约拇指大小,看瓶内的空当, 该能装个八、九枚,如今只剩了两三颗在瓶底滴溜溜地打转。
顾瑟就倒了一颗在手心里打量。
这时天已冥冥,闻音和太子的亲卫们知道主子在房中议事, 早早掌上了明亮的灯火。
滴溜溜地滚落在顾瑟手中的蜡丸,在鲸蜡燃烧的火光里泛着朦胧的灰黄色光晕。
对着光的时候,依稀能看到蜡丸内部摇曳的汁液,透过不甚清透的表皮显出黯黯的色泽。
顾瑟微微沉吟。
她的目光落在夙延川身上,让他一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温声道:“柳太医下午已经取过一颗做了试验,余下的都在这里。”
柳鸣羽道:“这种蛇狼草只在乌里雅苏台北部生长,即使是在南乌里雅苏台,也很难寻到这种草的踪迹,知道它这种效果的人更是十分稀少,下官能有耳闻,也是因为家父曾经于机缘巧合之下,救过一位同样中了这种毒的羌人贵族,因其罕见,记录在手札中,后来传给了下官。”
向西北去帝都五千里,过黎州边境以后,一入平明都护府,一路群山大漠绵延,百里罕有人烟,平明关的将士就在这种荒天芜地当中,镇守着大燕朝的西北门户,拒骁勇的管羌骑兵于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