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乡（14） (第2/13页)

风流债，蓝英为了避张家小姐的桃花才主动请职留守奉天，还有人说少帅作为亲信留守奉天，是为了看守一笔无与伦比的富贵宝藏……一个人一旦成为传奇，出身行事便没有了他自己的意志，人们会根据主流大众普遍认同的臆想，将一个个带着荣耀或屈辱的传说套在此人身上，就像灯火下高过自身的影子，总会让人看不清人的本相，以至于对某些人物产生不客观的判断。

    可人们的眼光又是雪亮的，众多欺世盗名之辈又逃不过天下人一代代一次次的审判，最终暴露出卑鄙可憎的面目，或许所有传说，大抵都有一个被歪曲的真相作为参考，要想撒一个弥天大谎，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真相变为传说，让人们对真相产生怀疑，一旦怀疑，真相也能成为谎言，毕竟信不信，还是人心说了算。

    至于蓝英身上的传说究竟孰真孰假，或许也只是淹没在岁月中的一桩桩看不清楚面貌的往事罢了，世上确确实实地存在着绝对的真假黑白，可流落到了人情世故中，便被众口调染成一大锅混沌的灰色，倒成了投机取巧之徒颠倒黑白，混淆真假的借口，大抵世间的荒唐之源也就是来自于此吧。

    听说蓝大哥要回来，周昆的心里有些期待，有些害怕，周昆觉得有些事很奇怪，自己究竟是在期待一件让人害怕的事，还是在害怕心中的期待呢？可要说回蓝大哥，周昆的心里总有一种带着热辣疼痛的温暖，蓝大哥很凶，老打自己，劲儿还用得很大，虽然没留下啥伤疤，但挨一下真的挺疼，可一见自己受了别人的欺负，蓝大哥便立马回家拎起棍子，不管那人是半大小子还是老爷们儿，也不管双方体型差距多大，更不管对方有几个，蓝大哥总会不要命地和他们打，最夸张的一回是蓝大哥拎着柳木棍子，单枪匹马地把三个陈家的家丁从村头打到村尾，直到把三人打得只剩喘气的力气，蓝大哥才带着满身淤青人事不省地倒在地上。

    那时的蓝大哥还只是个小兵疙瘩，如今已经成了营长，周昆心里觉得有个这样的哥哥做倚仗很威风，很有底气，可又挺害怕这个老打自己的大哥，周昆里藏着恐惧，站柜时眼睛总是灵动地打量着四周，好像一只随时等着逃命的兔子。

    ２副官来后又过了几天，一家人见蓝英还是没回，料想这次和上次一样，都是说回来却因事耽搁，便收起偌大的失望，安心过起日子来。

    周昆这几日提心吊胆的总算可以暂时歇下心，又照常站柜算账迎来送往，兰舍私塾最近课不多，燕子回家也早，不过周昆接燕子放学时总能感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盯地看着，一回头，却也只能看见一辆黑漆漆的高级轿车缓缓驶过。

    周昆隐隐猜出些什么，却也不愿意多想，一来周昆不指望吃软饭飞黄腾达，二来周昆心里已经有了三个女人，对于一个白兰也没什么爱慕的心思，三来白兰的那句话戳痛了周昆，无论如何不想再根白兰有什么接触，那事告一段落，相安无事便是好事，周昆的心很乱很焦虑，不再多想就算放下。

    这天周昆像往常一样站柜，见下午没多少客人，周昆便拿出账本打算把这几天的账捋一捋清一清，周昆的算术进步飞速，已经可以不怎么用算盘就能算老大的数，别说饭店里的账目叫周昆打理得井井有条，就连这条街上其他买卖家算不明白的账有时也要来找周昆，周昆就像个小师爷似的左掐右算，没一会就能捋得差不多，「小周掌柜」

    的名声也在这条街传开，正经也是人物字号。

    其实周昆实在是多心了，众人一提起周昆，往往先提起他的人品和能力，都觉得周昆是个拔尖儿的人物，至于他和蓝家的关系，邻里街坊心眼儿多的也都门儿清，却都不觉得周昆有什么高攀的，反倒流传着「小周掌柜原先是外省的大户人家的儿子，让人贩子拐到奉天，又被蓝三叔买下来，才当了蓝家女婿」

    这种离谱到姥姥家的流言——要不怎的？正经人家使唤女婿也没让他一个人干三份活儿还不给工钱的，这程子指定是签了卖身契，把周昆当长工使唤呢。

    周昆算了会子账，捋得差不多，便吩咐没活儿的伙计睡会儿午觉，自己一个人看买卖就足够了，等来了客人周昆再叫他们起，支走了伙计，周昆又一个人扫了扫地，擦了擦桌子，把饭店大堂收拾得亮亮堂堂，周昆满意地点了点头，便独自站在正对着门的空地上扎起马步——贺老四教了周昆轻功和飞镖，把式差不多了，便叮嘱周昆要常练基本功，下盘手臂都要稳，这样才算有了根基，以后再练别的功夫也有了基本的身体条件。

    周昆正扎着马步，远远地看见一辆军车往这里开，停了一阵，便掉头走了，饭店的门帘被人掀开，只见一个身材颀长精壮，身穿军装军靴，带着大沿军帽的军官领着两个随从走进门，与周昆正迎个满怀。

    军官二十五六的年纪，大眼睛高鼻梁，长得相当英气精神，军官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抿着薄薄的嘴唇，胡须被剃得很干净，常年的军旅生涯在军官的脸上留下很重的沧桑感，显得军官要比实际上成熟很多，战场上崩飞的弹片更是在军官的左上唇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