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很安静地在流水线后头捡馒头。这是岳方祇店里最简单的活儿,只要站在那里把馒头剂子一个个拿下来,放到笼屉上就行了。他原本还想让白墨在馒头出锅时站在门口卖馒头,后来打消了这个念头。倒不是担心白墨偷钱什么的,只是白墨的反应还是有点儿慢,岳方祇怕耽误生意。
他现在确实是忙不过来。单卖馒头利润很微薄,小店能有个相对可观的收入,一来是靠走量,二来是靠别的面点。眼下其实是供应不过来的,每天都有人买不到馒头。长期这么没有休息日地连轴转,岳方祇确实也觉得吃力。白墨能帮一点儿忙,岳方祇正在教他怎么做糖三角。他店里干粮的品种在慢慢增加——为了不让客人流失到别的店里去,而且这样他也能多赚些钱。相应的,工作量也增加了。
最后他考虑老富的提议,雇了郑阿姨的侄子小郑。那年轻人看着还凑合,只是不怎么踏实。岳方祇听他悄悄和自己的姑姑抱怨薪水太低,工作不体面。
岳方祇没吱声。其实这种小店铺,通常都是一家人经营。只是对岳方祇来说,找家里亲戚来做帮手是很不现实的。雇佣外人有一个好处:凡事可以公事公办,不必太讲什么人情。
岳方祇守在门口卖干粮。中午这一批刚出锅,队伍长得要命,都甩到吉祥街南街上去了。一个穿灰蓝褂子的老头儿买完了干粮也没走,而是仔细看着店里的白墨,和岳方祇闲聊:“这真是前阵子躲在你雨棚下的那个人么?”
岳方祇说是。他希望对方别在问下去了,怕白墨听见多想。谁也不知道白墨的小脑瓜里一天天都在琢磨什么,他很安静。岳方祇觉得那种安静是近乎悲伤和忧郁的。老富总说这是岳方祇想多了,那种状态只是因为白墨呆呆傻傻而已。但岳方祇觉得自己的感觉没错。傻子是很快乐的,可他从来没见白墨笑过。
什么时候条件合适了,岳方祇打算领白墨再去医院看看。当初住院时精神科过来会诊,医生说癔症是可以治疗的。不过以当时白墨的状况,让他保持安心和恢复健康是更重要的事。
肯定又要一笔钱。年底了,岳方祇不能不考虑钱的问题。他手里有几个钱不假,但是转年房屋到期,他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在这里干下去。如果可以买,他当然得想法子凑钱把房子买下来的。如果买不了,他又要找新铺子的。肯定还是在吉祥街这一带,但这一带的店铺成本都很高昂。他眼下的这个小铺面租金算是极便宜了。
而且还有以前的那些烂帐。他神色阴郁下去。估计就快要上门来了。
正琢磨着,白墨摇摇晃晃地抬着大笼屉慢慢挪了过来。那玩意儿对他来说还是太重了,岳方祇赶紧接过来:“别抬这个,你抬不动,小郑呢?”回头一看,小郑不在。
白墨又爬到梯子上去够笼屉了。岳方祇看得胆战心惊:“赶紧下来,还是我来吧。”
他丢下顾客,自己去抬笼屉。白墨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脚,双手紧紧扶着梯子。等到岳方祇撤掉梯子时,才发现他细白的掌心全是深紫色的梯子印痕。
小郑终于慢吞吞地重新出现,把空掉的笼屉搬回到屋子里去了。
岳方祇皱眉看着他的后脑勺,又看着白墨的手,忍不住下意识地拿大手给白墨揉了揉:“这儿不用你,你进屋吧。”
白墨的睫毛很轻地抖了抖,低头回屋里去了。
穿褂子的老头儿慨叹道:“你可真是好人呐。我瞧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