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要,再来十个枣儿的。”那人忙不迭道。
“凑整给你装四十一个白的了。拢共六十。”岳方祇笑了一下,那股让人发慌的劲儿又不见了。他看上去和和气气的——做买卖的哪有不和气的呢。街坊们对他的评价是本分老实,话少勤快。
后头的队渐渐长了,人们还在聊天:“那么一疯子瞅着真是怪吓人的,怎么也没人管管……”
“这阵子老能看见,不是要赖这儿不走了吧……”
“前阵子江沿儿那头不是就有一个么,砍死了两个人呢。”
“疯跟疯也不一样。那是武疯子,我瞅这个是文疯子……”
“不好说。疯都疯了,谁知道能干出点儿啥来啊……”
最后天彻底黑了,买干粮的人也都走了。笼屉里还剩了俩馒头。岳方祇拿个饭盒把馒头装好,打算明天当早饭,然后收拾收拾关店了。
他看了七点了。十月,这个北方的城市已经有了冬天的前兆——只要天一黑,风就变得又冷又硬。
岳方祇和往常一样,打算去买点儿菜。走到胡同儿口的时候,他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那个疯疯癫癫的流浪汉没回来,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出了如意胡同儿,外头是扑面而来的繁华和热闹。
以如意胡同那个街口为界,吉祥街分了两段。南边儿一溜儿有早市和夜市,以及不少大小饭馆儿——管吃喝;北边儿则是洗浴中心,大酒店,ktv和小剧场这一类的去处——管玩乐。吉祥街其实既不宽,也不新,住宅有不少还是七八十年代的老楼——类似的街道在老城区的中心有很多。但若论人气,左近这片儿,吉祥街是头一份了。
人走进了热闹里,天气仿佛都跟着暖和了几分。他从夜市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回来,手里多了几大兜子蔬果。
在老字号同香居吃完了一大份砂锅油饼,岳方祇慢悠悠地拎着东西晃荡了回去。
快要走到街口的时候,听见卖小炒那家店在骂人。旁边有几个看热闹的闲汉,每个人都是一脸的津津有味。
岳方祇仔细一看,又是那个流浪汉。小炒店家的服务员正拿个扫帚往他身上抽。听来听去,原来是翻人家门口的垃圾桶,把垃圾桶翻倒了。客人出来踩到垃圾摔了,回头找店家理论。店家便拿那个人出气了。
流浪汉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抱着脑袋,闷不作声地挨打。
岳方祇看不过,走过去拦了一下:“算了吧,他一个傻子。”
服务员是个愣头青,打人打疯了眼,冲岳方祇道:“滚,关你屁事!”说着就想绕过岳方祇。这可不容易,岳方祇又高又结实,往那儿一站,跟铁塔似的。
见服务员不识相,他脸色一沉,伸手捉住了挥过来的扫帚。
这时候店老板不知道打哪儿冒出头来:“行了行了,赶紧先收拾了。”又冲看热闹的喊:“瞅啥瞅?赶紧散了散了!”
服务员悻悻地放下了扫帚。
周围人散了,岳方祇便往回走。流浪汉一瘸一拐地跟了上来。岳方祇没回头,只是暗暗搓牙花子,心说:“操,又沾上了。”
快到铺子门口的时候,他忍无可忍地回过头去:“你能不能别老在我这儿,耽误我做生意。赶紧的,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流浪汉低着头在地上转圈,嘴里头开始呃呃地呜咽。岳方祇一个字也没听懂,他静默片刻,最终还是回到铺子里,啪地一声落了锁。
流浪汉是约莫大半个月前出现在这一片儿的。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