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洞洞的屋子里看不清人的表情,宁展眉被毕千念手掌的温度灼伤了,胸腔像是突然烫开了一个口子,他隐瞒了许多年的念想在过于合适的现在争相恐后地喷泻出来。
将他淹没。
毕千念的手就像溺水者身旁唯一可以依赖的救生藤蔓。
他要牢牢握紧,绝不松开。
第14章 锁
第15章
“我常常觉得……爸爸,甚至我姑姑和爷爷,大家,期待的是我妈妈,而不是我。”宁展眉说,看到毕千念有些疑惑的眼睛,他进一步解释,将内里撕裂开,“期待现在活着的是妈妈,不是我。”
所有见过、与赵君兰相处过的人都说宁展眉长得像她,他们透过宁展眉看见赵君兰,进而缅怀她,面上流露出遗憾与伤怀,和抱歉。宁展眉见过太多张这样的表情,他已趋习惯,早早学会了淡淡地笑过说没关系。
但他仍忍不住日渐生出偏执的揣测:是遗憾什么?遗憾活下来的不是妈妈吗?她才是与大家相识,被父亲爱,被期待的那个吧?
“我为这个想法感到羞愧,是我,”他垂下头,将自己藏在黑暗里,“好像是我害死了她,于是大家失去她,只好来爱我。”他顿了顿,“我又因此有些责备她,为什么要是我活在这里承受所有人对她的爱?连我的名字都在想念她,好像没了她,我就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宁展眉,是“报答平生未展眉”的展眉。
他们都说宁展眉像赵君兰,他却在许多短暂的瞬间里痛恨这份相似。别看她了,他想对那一张张望向他的悲伤面孔大声吼叫,看看我啊。
他就像赵君兰在世上供人凭吊的一件绝佳遗物。
我难道不够好吗?他恶劣地想,要怎样才能比过她?回答他的是父亲关门的咔哒声,石沉大海。
宁展眉甚至有些卑劣地假设,如果妈妈没有那么好就好了,父亲不必伤怀他贤惠的妻子,姑姑不必挂念她娴淑的大嫂,如果她品性恶劣,趣味低俗,宁展眉稍一优秀些,是不是就可以被看作成一件天降的幸运礼物。谁也不会想念她了。
“我爱她吗?我为什么要去爱一个陌生人?”他问,“只是所有人都被要求爱自己的妈妈而已,所以我也理所当然地爱她。这是一种欺骗,爱她只是为了使我的良心不受谴责而已。”
宁展眉的语调太平静,就像报告一篇准备充分了的答辩论文,论据充足,逻辑完满。他一个人花了很长时间琢磨出了这样一个道理,一个关于母亲的答案。
毕千念会怎样想他?他不敢想,也没有想。谁能接受这样一个无情的人,平常开的所有轻松玩笑,一切漫不经心的闲散,都被掀开,云雾消散后是一片枯草横生的荒原,他捧上一颗自以为凉薄的心脏。
宁展眉沉默在黑暗里,低着头,他让自己背上了铰链,给自己判了刑,毕千念觉得他像一名严格的法官,又像一个罪名昭著的犯人。
真的是这样吗?他皱眉想,觉得漏洞太多,所有人都期望赵君兰而不是宁展眉吗?爱是一种欺骗吗?不,当然不是。
“宁展眉,不是这样的。”毕千念说,“不是你害死了阿姨,你明明也知道,对不对?这不是一场谁死谁活的单项选择,这是一场意外。”
毕千念看着他,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