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摆摆手,示意无妨, 让他继续说。
“那人是十三年前被掠去匈奴的,他是彭阳人。”小兵说,“他说他们一家最后就活下来他一个,所以他想要复仇。这次他是特意被挑上来的,就是为了寻找机会。”
彭阳……这个地名一出,李广便知道这人是怎么回事了。
十三年前,文帝朝时,匈奴老上单于曾长时间对大汉进行骚扰政策,多点开战,使得大汉军队疲于防备。等到汉朝边境线布防松散之时,又趁机大规模集结进攻汉朝,汉军不备其强攻,被他们一路打到了临近长安的甘泉宫。
据说那时候文帝站在长安城内的城墙上都能遥遥看到甘泉宫的大火,然而就在长安聚集大军欲要予以还击的时候,匈奴便如潮水般退去,最后只留下狼藉一片的边地。
后来虽匈奴单于迫于大汉的压力送来书信致歉并且惩治了号称擅自行动的左贤王,但那仍然是每个大汉将士都牢牢记在心中的耻辱。
而彭阳,便是这匈奴大军当时驻军之处,其退走之后劫掠了大量的人口,留给汉军的,几乎是一座空城,也是死城。
时间是对上了,但是对于这个人的身份,李广持保留态度。
他当然希望每一个汉人男儿都是好样的,是绝不会投向敌人的好汉。但这个汉人出现得太过巧合,他不得不多多留意。
故而他并无表态,只是安静听着小兵说。
小兵没有注意到长官的心里变化,他和那人也不过是趁着匈奴人没注意才搭上了两句,点头之交,他也只是将对方话语中可能可以利用的信息告知郡守。
“那人说,左贤王和左谷蠡王不和。左右两部亦是不太和顺。”小兵挠挠头,努力回想当时闲聊时得到的信息。
“那人还说了什么?”李广追问道。
小兵遗憾地摇摇头,“没有了,他怕被人发现,没敢多说。”
李广点点头,又道:“你可是问了那人名姓?”
小兵又摇了摇头,“他不肯说,他说自己苟延于世,无颜负其姓名。”
李广默然,最后叹了口气,“哪里是他无颜呢,真正无颜的……”当是吾等。后头的话被他咽了下去,
正当他心中慨叹之时,忽听兵士来报,中山国来人。
中山国此前问他们借用了旱地农具,此行自是归还。
但他们借走时候是零散几件,其归还时候来的却是一辆大车。也因此,衙役们不敢做主收下不得不跑来寻找李广。
李广快步下了城墙,刚策马回到府衙,便见到了一辆停放在郡守府门口的大车,上头堆了好些个被稻草掩埋在里头的不明物体,他禁不住指了指大车,“这,这是甚?”
中山国的小吏恭敬回道:“回太守,这些是中山国依所借用农具改造后的新产品。是殿下给您的谢礼。”
谢什么?
李广背后感觉毛毛的,他一想到南边那个特别能搞事的小国王就觉得脑壳疼,再想想自己那个赖在那边就是不肯回来的儿子更是觉得心累。
他一方面对于藩王这个存在本身就有些犯怵,但另一方面又觉得这只是个十来岁的娃娃,没什么需要避讳的。
但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实在是有些不想靠近藩王这种麻烦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