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住莫名其妙闷痛的胸口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接过了文羚泡的茶,窗外还是白天。
文羚慢慢地从满地颜料和画板里搬出一把椅子给唐宁,自己则捧着茶杯坐在床边。
唐宁问:“为什么那天你会突然提起我们的女儿?梁在野手里的录音就是你给他的吧。”
文羚并不否认。
唐宁哼了一声,美艳的眼睛将文羚盯得无处遁形:“孩子是我的,我决定生就生,我不想生就不生。是梁在野一直瞒着我说是男孩,我信了他,他是个骗子。”
文羚不是很懂豪门的恩怨。他给唐宁讲起小时候的事。
他六岁就被查出先心病,姐姐上大学的钱被爸妈拿来给他治病,当时姐姐都已经考上最好的美术学院了。爸妈都说艺术家都是男的,女的天生没那个脑子。
其实是他的出生拖累了姐姐的梦想,但姐姐没怪他,用第一次打工赚的钱给他买了一盒白夜水彩和一沓水彩纸,笑着对他说,画画会让身体忘记疼痛,要好好画画啊。
后来他又不慎有了一个妹妹,这个妹妹在被确定是妹妹的当天就被爸妈流掉了。
“我和你没有仇,我只是讨厌你。”文羚默默转着茶杯,抬眼问唐宁,“你也觉得女孩子不好吗。”
唐宁笑了笑:“跟你说你也不懂。”
楼下突然发出一声恐怖的爆炸巨响。
文羚吓了一跳,放下茶杯趴到窗口向下望,有浓烟从厨房窗口涌出来,不少佣人从宅门里跑出来,大叫着天然气爆炸了。
文羚愣了愣,回头看唐宁。
“放心,我们唐家过了今晚就会在国内消失了。我要送给梁在野一份礼物。”唐宁缓缓拉开挎包的拉链,“我和你也没有仇。但我得让他失去点什么。”
文羚读懂她的意思以后立刻朝门外跑,然而唐宁先一步走出卧室,朝房间里扔了一个玻璃瓶,迅速把文羚锁在屋里。
玻璃瓶炸裂在地板上,透明液体四处飞溅,浓重的汽油味扩散开来。
老宅东苑各处都燃起了火焰,宅院自带的消防用具却被人破坏了。
短暂的几分钟内滚着黑烟的火舌就已经舔到了二楼,文羚用尽力气把饮水机推倒打湿蚕丝被,然后拽掉窗帘剪成条连接起来。做完这些文羚已经没有力气了,坐在打湿的被褥里扶着胸口喘气。即使他身在二层,因为老宅构造宽阔,层高非常高,靠他自己根本也爬不出去。
他所在的小房间偏僻又闭塞,此时就像被隔绝在世界之外,喧嚷声,哭叫声,火焰燃烧木材时的噼啪炸裂声,还有狗叫声。
文羚听到他的狗在拼命挠卧室的门,疯狂吠叫——它原本应该被栓在院子里的。
文羚走到门边,把最后一瓶矿泉水贴着门缝倒出去,然后下命令:“善哉,躺下。”
那条大德牧异常听话,在地板上滚来滚去,浑身皮毛都裹上了水。
“去吧,跑出去。”文羚贴着门对它说,“谢谢你。”
大狗哀叫了好几声,叫声渐行渐远了。
浓烈的黑烟熏得文羚喘不上气来,他用湿窗帘捂着鼻子跪在了床边。床底下有一盒旧白夜水彩,水彩底下压着梁如琢的照片和袖扣,文羚慢慢把它们拿出来,装进了湿被褥拉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