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第2/2页)


    楚钊话落，十个身穿赭赤色衣衫，头戴红色面具的人将祭坛正中的坑围住。他们齐齐抬手，拳前喷出汹涌火焰，点燃了坑中薪柴，火势迅速蔓延，瞬间燃起巨焰。

    这些人都是炎人。

    皇室祭典中除祭天神地只以外，还会祭火，那簇火取自一百五十年前天坠地之时，是最后一缕残火，一直被供奉在祭坛，直至今日。太祖皇帝登基后，想到女娲造人时在泥土里掺入了星火碎屑的传说，便认为它与那一炉焚烧邪祟的天火同源，带来灾厄的同时，更给予万物新生，也是人之本源，应当心生敬畏才是，便年年祭拜，以求国运昌盛。

    这种炎人点燃的火焰可远不及那一捧天火，据说祭坛中的天火早已与帝王气运相连，天命所归之人甚至可以从中得到先帝启示。

    但这仅是玄之又玄的传言罢了，对于这等内容人们大多把它当作故事讲给自家孩子。楚钊拿十个炎人来凑火，估计也只是走走样子，怎可能和王都之内的天火祭坛相提并论，但在寻常百姓看来，已是很了不得了。

    楚钊开始诵念祭词。

    张寻崇也觉得他如此做法不过是为了拉拢人心，兴致缺缺，便向外走，想从巷子里挤出去。男人注意到吕飞寒和薛小雁不见了，又不得不折返寻找，正好目睹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就在楚钊于众目睽睽之下用小刀割破手心将血滴入火中时，赤色火焰骤然高窜一丈有余，变成诡异的幽蓝色。离得近的人感觉扑面袭来一股热浪，比刚刚还要滚烫数倍，几乎要烫熟脸皮。

    与此同时二十面祭幡本在迎风飘扬，忽自底下燃起蓝火，眨眼间焚成星点蓝色的光屑，消散在空气中。

    人们连连抽气，震惊得无以复加，这种异象，真是前所未见。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句：“这……莫非是先帝的启示？景王怕不才是真正的天命之人。”周围虽有小声的异义，但更多是惊异和激动的呼声，以及赞同之人。

    但说这种话，到底是对天子的大不敬，会被砍头的，那声音又消失不见了。

    眼前白光一闪，数息后头顶乌云之中传来雷鸣轰响，气势磅礴。有人生来惧怕打雷闪电，被吓得蹲在地上抱起了头，瑟瑟发抖。

    这番举动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目睹一切的百姓面带虔诚，一个接一个，对着祭台之上的楚钊跪地叩首。没人说话，但显然比起远在天边的天子，面前这个有先帝显灵的王爷更值得崇敬追随。

    宥泽百姓没见过，不代表张寻崇不知道，这分明就是沈薪的焚魂火。刚刚跟那个头戴黑色面具的人就一定是他。

    张寻崇皱眉，发现势头不对劲，便躲进了小巷子的阴影中，没有随着众人下跪。他四下看了看，也没瞧见沈薪的踪影。

    第二日，张寻崇听见小童在唱一首讲蓝色火焰的歌谣，他仔细听了听，十分令人意外，其中讲的却并非楚钊祭祀显灵，而是讲太祖皇帝因应了群星坠地时的蓝色天火指引，最终登上帝位。

    这个精心编造而成的歌谣缓缓扩散，变成了一个又一个不尽相同的故事，歌谣中描绘的始终是太祖皇帝。待它传到永熹帝耳中时，宥泽祭祀那日的一切，早已经变成模模糊糊又极不靠谱的坊间传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