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浅_40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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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楚楚是周先生和周夫人的长子,今年二十六岁整。

    当时周先生的事业跌入谷底,周家人请了大师,穿着乱七八糟长褂的假道士两眼一闭,指着躺在摇篮里喝奶的周楚楚,神神叨叨地摆了一天一夜,丢了个纸条,领了钱走了。

    自此,把他当个穿裙子的姑娘养,教的也是女孩子的规矩,他长了多大,就认定了多久,他就是个女孩。

    七八岁的时候,母亲为了生个正常的孩子,死在了生产室。

    结果留下了个真姑娘,又跟着大师取了个名,叫周翎。

    周家两个孩子,男娃穿女装,女孩取男名。

    当地华人圈子都知道这家子古怪,那么大的产业,却把主宅安在一无所有的郊区,住着那么大的城堡,阴森森地乱,一年之内,女主人周老先生相继去世,偌大的房屋里,只留了两个孩子,还有几个照顾起居的佣人。

    周先生儿子成了女儿,老婆死了,女儿又要按照男孩养。

    论谁听了都觉得荒唐,孟姝也觉得荒唐。

    但是她还是在这个女主人不停变换的城堡里,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是小半辈子。

    临了,还把叶柬接了过来。

    她不甘心。

    她为了替周先生养大了周楚楚,在灰暗冷寂的地下室被这个孩子戏弄。他穿着雪白的长裙,手里毫不怜惜地拖了一只头部精致的洋娃娃,身体破损残缺,垂在地上,艳冶五官面对面与探头向外看的她对上,夸张的眼珠被涂满红色,呆愣着脸盯着她。

    等熬过这些,周先生给了她名分,周楚楚能放下手里的破布唤她一声妈妈,周翎更不用说,同她如亲生母女,在奢侈尖堆上,她以为,这半辈子的苦吃到尽头时,医生告诉她,你活不长了。

    靠着金钱砸下去拼出一条道来,也不过三五年光景。

    她一生多舛,回头看去,剩下了些鸡零狗碎的浮华,在里面翻找一二,挑挑拣拣,还有个名为执着爱情生下的孩子。

    她年少时爱的那个男人,在她最爱他的时候,愿意抛弃所有去追随他的年纪,爬上了别的女人的床。

    肚子里的孩子从惊喜变成个笑话。

    更可笑的是,她为了这个孩子,嫁了个暴发户,骗着那人,生下了叶柬。

    她骗得不走心,比她大二十岁的男人也不走心。那个男人整天浑浑噩噩,知道她怀孕的时候,脸上的错愕大多惊喜,但是转瞬即逝,浑身的烟酒气,浑浊的眼睛盯着她的,半晌,在她以为自己要失败了,他慢吞吞地说了句好。

    听说,那个男人还有个十八岁的儿子,只可惜,孟姝从来没见到过。

    叶靖要年轻漂亮的女人做装饰,孟姝要一个有钱养活她和孩子的家。

    那个男人知道自己没几天好日子过,精气神全被抽干了,临死,还知道护着他那个亲儿子,把他摘得干干净净,全然不管他们母子死活。

    至于为什么抛下叶柬呢……

    孟姝到现在也记得当时是什么感觉。

    叶靖买的别墅一楼有间上锁的房间,除了他以外,谁都不能进去。

    那天,孟姝躲在楼上看见了叶靖从里面出来,那是他难得的清醒时刻,可能因为知道一切即将来临,在离开的时候,叶靖并没有如往常一般给那个房间上锁。

    得知叶靖身故,孟姝就站在那个房间。

    里面摆了灵牌,上面没刻名字,旁边却摆了一排照片。

    孟姝大着胆子取来,里面的女人令她熟悉。

    眉眼,孟姝滑过相框女人笑着的眉眼,笑了一下,摔门离去。

    叶柬知道的真相,是孟姝躺在病床声嘶力竭的哭诉,遗漏几点破损愧疚,补不全所有喜怒,只剩了惊与惧。

    他不敢告诉叶楼起,畏避那一点因着血脉搭建起来的联络就此断裂,又生出无尽的不安,一旦印证了,那点血脉的起因不过是全部的同情。

    连血脉都无法支撑,他在那个家,真的不过是从头彻尾的外人。

    一念之差,就真的让孟姝钻了空子。

    她调查了叶楼起,知道叶泊舟的存在,明白叶柬为什么放弃保研不去,拒绝大企业伸出的橄榄枝,偏偏回到那个城市,硬着头皮找一家不适合他的工作。

    傻,时隔十五年,她站在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高空,耷拉着眼睛,对自己的孩子,就只剩下这样的“了解”。

    但她还是去见了叶楼起,惯用的手段,基于他们的感情做文章。她坐在叶楼起的办公室里,红着眼睛,真挚地说:“我知道叶柬舍不得离开家,他明明可以拥有更好的环境,小叶,你帮帮我,帮帮你弟弟,叫他走吧。”

    叶楼起看着手上那一份血缘关系鉴定报告,坐到了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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