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大 中 小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30梦与现实 (第2/2页)
的人知道,这种风平浪静是多么诡异。 他不用酒精麻痹自己,却从程家取回了一部分程斯归的旧物,其中以碟片和书籍居多,甚至央程家人给了他程斯归成名前的手稿,多是一些信笔写就的短篇,还有散碎的随笔片段。 不工作的时候,裴叙川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书房里翻动书页,读程斯归读过的书,看他留下的一切文字。一开始还抽些烟,后来觉得手指上烟草的气味沾染了书页不雅,连烟也一并戒了。 令他痛苦的除了失去本身,还有心中一重隐秘的愧疚。 没有人逼他鄙薄程斯归的情意,也没有人强迫他待伴侣如同玩物,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若非自己一贯轻忽,奥尔科特空口胡言再多,也不会深深刺伤程斯归的自尊。 裴叙川始终觉得,如果他早些有所回应,也许程斯归就不会那么一意孤行地坚持手术。像小美人鱼用鱼尾交换双腿,以为走到岸上就能拥有平等的爱情。 所以,是他害死了程斯归。 这样的想法,时不时会在深夜袭来,压得他无法呼吸。 绫姐不敢私瞒裴叙川那天早上的异状,又没胆子乱拿主意,只得把自己听到看到的事都汇报给了首席秘书简妍,请她来想办法。 很快,身为心理学专家的陈钦意就被简秘书请回了北城。 “我还以为,你的丧妻之痛也是表演,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复仇。” 见到裴叙川的第一句话,陈钦意就言语带刺。 他环视一周,书房已经重新布置过,最为显眼的地方摆放着几本,作者的笔名是“歇流”。 “原来除了复仇,叙川哥还有真心。”陈钦意凉凉地说。 他呼出一口气,“人已经不在了,但你应该最清楚,对程斯归来说,最重要的不是生命什么时候结束,而是在死去之前,有没有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他没死。”裴叙川不为所动地站在书架旁,“只是躲起来不想见我。” 陈钦意微微倾身,确信道:“叙川哥,你必须要看心理医生了。” 他不能亲自为裴叙川诊疗,便提出要引荐自己的大学同学,递名片的手在空中停留许久。 裴叙川漠然置之,没有对陈钦意的提议做出任何回应。 他又何尝不知,自己已经在仇恨中浸泡得太久,陷得太深。 他可以恨裴凛,恨裴家,恨所有欺辱过他们的人。然而有些时候,他甚至怀疑,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是否也恨着母亲。 明明知其毒性,为什么在他和裴凛之间,她当年还是选择了裴凛。 程斯归的性格,其实与陈汀兰从前有许多相似。陈汀兰年轻时亦是南岛有名的才女,即便后来落难,依旧保有对书籍以及其他一切诗意的事物的喜爱。他有与她相仿的纯真善良,温和明媚,又是同样地为情所困。 裴叙川无法去憎恶自己的母亲,然而婚姻伊始时他对程斯归本能的抵触,未尝不是恨意的投射。 那么接下来呢,他是否还要恨自己。 是他的降生使得陈家人对裴凛生出信任,奏响一切悲剧的序曲。 仇恨无限蔓延,成为无解的难题。 裴叙川仿佛一个独自在漫天冰雪中行走的旅人,早已经在寒冷中麻木,偶尔得到温暖,反而觉得指尖烧灼。 直到身边唯一的热源因他陨灭,才终于清晰地感知到,这样永无止境的寒冬,他已经再难忍受。 陈钦意对裴叙川的讳疾忌医早有预料,他的表兄固执而又要强,让他承认自己心理出了问题,如同否定了他的人格,难于登天。 “程斯归是走了,但至少离开人世之前,他试过寻找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你呢,叙川哥,你难道就要一辈子这样下去么。” 一番劝说无果,陈钦意丢下这句话,先行离开了别墅。 风吹动桌上的书页,裴叙川回到桌边,轻轻取出夹在这本书里的那封绝笔信,古井般的眼眸中终于泛起微澜。 阳光透过窗子,落在微皱信纸中间唯一清晰的句子上: “连同我的份一起,认真地生活下去,享受这世间美好的一切。”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