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我要不要去染个黑发 (第2/2页)

。他说：“妈，您先去换件衣服吧，这里有我们守着。”

    经他提醒，刘文慧才这夜第一次给了一直像个幽灵似的跟在两人身后、一言不发的秦薰一个眼神。她摇摇头：“不用了，这点时间妈忍忍就过去了。要是因为这种事情，错过了你爸最后一面，我……”说到这里，她似乎已经能看见漆黑的棺材，煞白的墓碑，还有一层层黄土铺洒在她丈夫的身上，忍不住掩面痛哭。

    “妈，您就别担心了。医生不也说了？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只要不出意外，好好吃药就能康复的，您放心吧。再说了，这点时间您着急也没办法，万一您再感冒，两个人都倒下了怎么办？”秦峯安抚着刘文慧，好说歹说终于将她送上出租车。刘文慧走紧紧握着儿子的手，说：“妈妈现在只有你了，你可千万别和你爸一样，留我一个人呀！”秦峯连连答应，她才抹着泪，恋恋不舍地回去了。

    送走刘文慧后，秦峯依旧没有时间休息，他从医生那里听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两天前经过手书，到了早上秦正的病情已经完全安稳下来，连第二天出院的准备都做好了。可是到了傍晚，秦正几次说是想要去厕所，医生说了得忍到第二天才能起床，这之前先用便盆忍忍。然而秦正精神清醒了，也不能再忍受连排泄都要妻子伺候的事实，看着刘文慧提着尿壶去厕所时，他再也忍不住，正想爬起来，就头一晕，摔倒在床上。等刘文慧出来时，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不过也是他运气好，摔倒时恰好撞在栏杆上，没摔下床去才捡回一条命，不然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秦峯坐在病床边，看着日渐苍老的父亲，说不清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摸了摸秦正鼓胀地手指，轻轻握在手心里揉了揉。秦正像是没有感觉，医生说这是脑梗的症状之一：四肢感觉麻木。他的手上不知从哪年，从秦峯几岁开始，就冒出了皱纹，层层叠得地覆盖在关节处，握着报纸时会皱巴得像是一枚核桃。

    “叔叔，我倒了水。”这时秦薰端着两杯水进门，将自己的外套披在秦峯肩上，“你明天还得上班，今天我留在这里，你先回去吧。”

    “一天不睡，没事的。”秦峯掀开外套的一角让他进来。医院里，白炽灯上停着两只交叠在一起的蛾子，两人依偎在一起，才勉强抓住一丝温暖。秦薰问：“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问你什么？”秦峯垂着眼皮，眼里写满了困倦。

    “没有就算了。”秦薰说。秦峯“啊”了一声，点头道：“对了，我母亲问我打算接下来怎么办。我说爸现在病成这样，虽然医生说了只要不刺激他、安心养病就不会出大问题，但我母亲她一个人肯定照顾不过来，就考虑送她们去养老院。加上这次的手术费，养老院又是一大笔费用，我们的家可能要推迟了，行吗？”

    秦薰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惊愕地张大了嘴。秦峯见状有些难为情地抠了抠掌心：“怎么了？我是想等我父亲醒来，然后好好跟他也聊一聊——之前都只跟我母亲说了，刚才送她走时，她也跟我说了关于你的问题，”没有注意到秦薰突然紧绷的身体，他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她态度好像也软化下来了，上次来找她时明明气成那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次突然就跟我说：如果一定要在一起，也没关系，只要瞒着父亲就行。她是这么说的，但我们之前聊的时候我也说过，不管结果如何，不认可也没关系，我不想让你当我的‘地下情人’。”

    他一连串说得秦薰有些头晕，不禁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干眨着眼睛听秦峯带这些尴尬地说着自己的“未来计划”。他的手指微微曲起，挠了挠秦峯的手心：“为了让你爸对我印象好一点，我要不要去染成黑发？”

    “为什么？”秦峯惊讶地反问，随即想起在学校里王主任说的话，无奈道，“你这是天生的，没必要去染掉。再说，我很喜欢你的白发，尤其是在太阳下，像会发光一样。”

    “哦。”秦薰脸颊微红，“那我到时候该怎么说？”

    “你就保持这样就行了。”秦峯说，“重点是让他知道我喜欢你，没法跟女人结婚。”

    “你说什么？”

    苍老的声音响起，屋内突然沉寂下来，只有心电仪发出的“滴滴”声，和逐渐粗重的呼吸声。秦峯迟钝地转动着眼珠，躺在床上地秦正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两人。他的嘴唇发着抖，一张开就能看到一口泛黄的牙齿：“你说、你没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