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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临江睁开眼睛，他转头看见温别庄的脸，和那双纯黑得近乎癫狂的眼睛。

    “老温——”

    百里临江心中一痛，想要伸手去掩住那双眼睛。温别庄却猛地盯住他，双眸里射出耀眼的精光：

    “她当然不是幽堡江离。”

    “什么？”

    百里临江一愣，却听温别庄大声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他说道：

    “你可听说过寒潭幽堡的圣女？”

    “圣女？”

    百里临江听到这个称呼，不由得一愣，心道，不是说当今离妃即是出身寒潭幽堡吗？怎么寒潭幽堡又有个圣女？仿佛看到了百里临江心中的疑惑，温别庄淡淡一笑：

    “没错，当今离妃，便是寒潭幽堡的圣女江离。”

    原来如此。百里临江想到刚才那黑色斗篷的女子口口声声称江离为贱婢，不由得心中一动。

    “你知道寒潭幽堡历来有多少圣女？”

    百里临江摇摇头。

    “自当年峨眉分裂成昆仑、南海、寒潭幽堡以来，已有数百年的光阴。昆仑门人日渐兴旺，南海搜罗天下神兵，唯有寒潭幽堡如同受了诅咒一般，每十年选出一位圣女，这些圣女却往往命途多舛，或因外人来袭死于非命，或因情伤抑郁而亡。当年初代圣女凤瑶池更是心高气傲得可笑，竟因为天火神尊青玉案花三个月时间调教出来的女弟子用天火神功打败了自己，含恨吐血而死。”

    温别庄一边说着，双眼却聚精会神地看着远方风雪中的一个黑点，像是故意在说给什么人听一样。

    “你的意思是，到如今活着的，只剩下江离这一位圣女？”

    温别庄却摇了摇头：

    “你可曾听说过琅嬛魔女？”

    这个名字在百里临江脑子里搅起轻微的扰动，在说书先生和江湖人士的口里，他曾听到这个名字被不屑地提起。

    “四十年前，昆仑夜雪对寒潭幽堡的圣女一见钟情，甚至愿意放弃掌门之位迎娶。传闻这位圣女倾国倾城，不到十六岁已经修成幽堡绝学挽天弓，是直追祖师凤瑶池的武学奇才，——

    “她的名字，就叫琅嬛。”

    “老温，你的意思是，江湖人人喊打的琅嬛魔女，竟然是四十年前的幽堡圣女？那她为什么又会变成琅嬛魔女？”

    “江湖传闻，寒潭幽堡的武功要想修到极致，必须绝情弃欲。琅嬛因对昆仑夜雪动情，导致修为停滞走火入魔。她在新婚之夜性情大变举止若狂，终于被昆仑夜雪忍痛弑爱，封于冰棺之中——”

    “老温，你是说，琅嬛被她的未婚夫亲手杀了？”

    “不，她并没有死。寒潭幽堡武功奇诡，即使重伤疯癫也未能置琅嬛于死地。没人知道她如何在冰棺之中活了下来，直到二十年前她破棺而出，成了江湖传闻中的琅嬛魔女。”

    “琅嬛魔女？”

    “传闻之中，她曾嫁富甲一方少年郎，只为了对方的家财万贯，却在那人身家破败以后飘然离去；她也曾加耄耋之年的武林名宿，只为了一睹无人得见的江湖秘谱。传说魔女琅嬛在冰棺之中修得了秘术，可令容颜不堕青春永驻，每个见到她的男人都会爱上她，为她发狂心死。只有一个人令魔女对他无可奈何，那就是昆仑夜雪——”

    天空中坠落的雪花越来越多，颜色越来越深，到了后来，竟不像是寒冬的雪，而是凝结了的血液——

    温别庄双目如电，朝虚空之中的黑点一掌劈出。

    天地有体，大道无形

    日月有轨，大道无情

    万物有死，大道无名

    血色的冰霜朝二人簌簌扑来，却被温别庄的掌风激荡得迅速飘开。眼前的茫茫雪山幻化而去，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立在月下，面目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只有一对眸子变得血赤——

    血赤的双眸中写着愤怨、痛苦和不甘——

    温别庄的掌风堪堪贴着女子的面前擦过，五指立时并拢，腕上金色锁链立即抖出，化作利爪金龙朝女子扑去——

    蓦地里，一个男子的身影猛地冲出，朝金龙拍出一掌，又借着反弹的力量，护送女子飘然而去。

    墨黑色的天空一望无际，被揉碎如同翻泼墨汁的碎云，和渐渐暗淡了下去的月光。

    温别庄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被什么力量烧焦了的锁链，正在慢慢地恢复原本的金色光泽。

    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夜空。

    突如其来的男子，和面目莫测的斗篷女子——

    都已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