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一副眼镜、三通电话 (第2/2页)

镜架在他的鼻梁上。

    这又是陈时心血来潮的花样，小慈享受着全身心被他支配的感觉，对小道具来者不拒。陈时的双手和唇舌让他很快忘记了那副眼镜的存在，接着连何年何月、何时何地都统统被抛到脑后了。

    李泽对陈时单方面的浓情蜜意一无所知，他这阵子为了实验室评级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大老板北上开会一周，实验室大小事宜全托付给了他，每天忙完实验还要收集数据、准备材料，给领导通话汇报。

    “好的，我知道了，我明天开始做第三部分，PPT已经改过两遍了，蒋老师还在审核。”李泽对着手机说话，尽管电话那头的人根本看不见，他还是站直了身体不停点头。大老板语速飞快带着不耐烦，他显然不想放权给李泽，但现在却又不得不倚靠他，李泽早就感觉到了他露骨的戒备，只能忍气吞声。

    这边电话刚挂，手机又响了起来。李泽现在最痛恨的音乐就是自己的电话铃声，拿起手机看，居然是许久不联系的岳父王启华。李泽一下子感觉头痛起来，王启华很少会联系他，喊夫妻俩回去吃饭也是让岳母打电话。李泽接了电话，先老实地喊了一声爸爸，王启华在那头“唔”了一声回应，说道“你和王婧今晚到我这来吃饭，我有事情要交代一下。”

    李泽知道这肯定是关于他和王婧，王启华在世上最看重的是他的官衔，其次是他的面子，出轨离婚这种家丑显然挑战了他的底线。李泽虽然占理，却不得不担心王启华的迁怒。说到底，在那个家庭里，王婧只是犯了错的女儿，他才是真正的外人。

    王婧也接到了电话，开着车来学校接他。两人在车上无话可说，一路沉默着开到了岳父家的小区。等到两人下车，王婧才对着李泽愤愤地说“你可别指望我爸妈能向着你，犯错的也不止我一个。”李泽沉默着，他认同王婧的前面半句，也不反驳后面半句，他打定主意今天多点头、少说话。

    和想象中一样，王启华跟他们见面后并没有多说，岳母也比往常话少，四人安安静静地吃完了一顿饭。王婧看起来安定自如，李泽却坐如针毡，他清楚王启华的用意，沉默着施加压力，越是不说就越让人揣摩不透，他才越能掌控全局。岳父一向喜欢把官场上那一套东西带到生活里，李泽第一次感到他对这种做派是如此厌恶，以至于他吃饭时剧烈地反胃。

    等到饭后，王启华把夫妻二人喊去了自己的书房，迅速地切入了正题，问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李泽惊愕地抬起来头，在座的三个人显然心里都清楚，他和王婧的婚姻岌岌可危，他以为岳父会劝和，却没想到他会催生。王婧面不改色，她十分了解自己父亲的不可理喻，他不允许自己离婚，自己就不能离婚，让她生孩子就是让她打消这个念头。她直截了当地回答：“我不会要孩子的，我们俩正在打算离婚。”

    “胡闹！”王启华啪得拍了一下实木书桌，终于爆发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上次都跟你谈过了，你现在还是冥顽不灵！你结婚的时候我该请的人都请了，到现在都没有孩子，还要离婚，你让别人怎么看你？怎么看我？！”

    “别人怎么看关我什么事？我离婚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跟他过不下去了，就是过不下去了！我们俩离不离婚你说了算吗？”王婧根本不把王启华的怒火放在眼里，显然也是对他的专制忍耐已久。

    “我说了不算，他说了算！李泽，你也想离婚？”王启华调转枪头，严厉地看着李泽。李泽支支吾吾半天，王启华又说“你想好了再说，你离婚能有什么好处！”

    李泽沉默着摇头，王启华晾着女儿，立刻换上一副和蔼的面孔对李泽说：“我知道你受了点委屈，但是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情，是两个家庭的事情，你跟你母亲都是识大体的人，肯定也不赞成闹成这样。王婧你也要多劝劝她，她虽然现在嘴硬，也就是一时糊涂。”

    他话音刚落，王婧就又开始跟他大声争吵起来。李泽其实并不认为王婧是一时糊涂，但他有自己的顾虑，所以才拖着这段失败的婚姻不放手。倒不是说他还爱着王婧，但王启华的确对他的工作有所扶持，这一点他和王启华都心知肚明。他虽然讨厌自己的岳父，却无形中成为他的帮手，把王婧牢牢拴在婚姻里，出于利益，也出于报复。

    在父女的争吵声中，李泽的手机又响了，他这回倒是觉得铃声悦耳起来，一看屏幕却是陌生号码。他轻轻走出去，接通了电话，对面没有声音。

    “喂？请问哪位？”

    “是我啊，李老师。”

    是陈时。

    李泽一下子握紧了手机，小声骂了一句，“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