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再遇 (第2/2页)

二年未见，生肖都转过一轮，徐暮自然和徐烨天壤之别。桑晚儿死盯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脸，之前令他羡慕的五官被时光磨得柔和了不少，左脸颊上的泪痣早已消失，徐暮还带上了先前最痛恨的眼镜。他记得徐烨曾说自己讨厌那颗代表懦弱的泪痣，长大后一定要点掉。

    一番观察下来，桑晚儿不得不承认，二十六岁的徐暮的确长大了。徐暮与他同岁。

    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的桑晚儿并未因尴尬而退缩，反而笑着和面前这位从豪车上下来的老同学打招呼：“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碰见你。”既然徐暮选择忽视他凌乱的衣衫和未梳齐整的头发，他也没理由莫名其妙地给旧友泼桶冷水。

    “这么冷的天怎么站在门口，等人吗？”徐暮不假思索地说，又突然道歉，说，“抱歉，冒犯了。”

    桑晚儿系紧领口敞开的扣子，又抬手整理额前的碎发，说：“没事儿，确实在等人，估计还得半个多小时。”

    徐暮展眉一笑，邀请他去酒店的咖啡厅坐几分钟，反正他要等的人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他没听进去他的邀约，反而注视着别在浅灰西服上银白色的麋鹿胸针，当年徐烨的文具盒上也有这么一头鹿。老徐好似把利刃，总斩断他的思绪，所以他同他相处，惯常不由自主地心不在焉，就像现在。不是他不讲礼貌，而是担心稍微认真些，就会被拖入以徐烨为中心的俄勒冈漩涡。

    老徐是原先的桑晚儿给徐烨起的外号。那时桑晚儿的文学素养还停留在，已是他认知的天花板。不过，也没几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啃得动像西游红楼这种艰涩难懂的书，肯抽时间强压制住躁动的心翻看精简版也是为了应付考试。徐烨是个例外。他见他那天　，徐烨正捧着厚重的水浒读，存在感低得好似误跑进教室的蝼蚁，隔绝错乱的嬉笑。他还没见过和他一样古板的人，老徐的外号就这么来的。

    “嗯？”徐暮瞧着游离在现实之外的桑晚儿，再次征求他的意见。

    桑晚儿思前想后，似乎没拒绝他的理由。一如零八年的暮春午后，他没理由拒绝同老徐一起翻墙逃课，偷跑去图书馆瞄两眼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徐烨总有将他脱离正轨的本事，幸运点儿会走上条崭新的道路，不幸点儿便会撞在南墙上，头破血流，脑浆炸裂。

    “我还能叫你老徐吗？”他答非所问，望见意料内徐暮迟疑的神情。

    然而，好心如徐暮自然不同他计较些琐事，伸手指着面前的玻璃旋转门，说：“当然可以！所以，桑先生愿意和我进去坐几分钟吗？”

    桑晚儿开口答应，莫名颓丧地跟在徐暮身后，仿佛被人遗忘的小尾巴。

    徐暮勉强同意他叫他老徐，却未再唤他一声小晚。

    不信鬼神的徐烨却说桑字不吉利，以后要叫他小晚。

    十二年间，一百四十四个月里，近四千四百个日夜中，除老徐以外，还没人这么叫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