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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陶泡在水里，眼睛一眨不眨，空洞地看着前方，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双手机械地用力搓着身体。

    .

    高台上的风很大。

    这座高台是贺圳甫四年前为他建的，为了陪他看雪，看月，看人间。

    但是其实贺圳甫只陪他上来过两回。

    孔陶站在横栏外，只有后脚跟踩着石台，身前就是高得叫人有些晕乎的空处。

    他慢慢抬起头。

    高台建得真好，又快中秋了，月亮就在头顶不远处，圆润盈盈，美得不真切。

    但是再没人会陪他看了。

    也再不会有人站在这里，为他下一场雪。

    风吹鼓孔陶的衣袍，白色的五重纱在月色之下轻柔得有些虚幻，连孔陶都要忍不住觉得自己要升起来，脚后跟往前动了动。

    “宝儿！”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孔陶回头去看。

    贺圳甫脸色有些白，急匆匆从楼梯口上来。

    孔陶看着他，脸上非常平静。

    “贺圳甫，我想，我睡太久了，该醒了。”

    “什么该醒了？今天是我不对，你先过来，我向你保证再不会那样对你。”

    贺圳甫想冲过来，又怕刺激到他，脚步挪得异常小心。

    看着他那副模样，孔陶想笑。

    自己决心死时，才知道原来贺圳甫也有狼狈的模样，看看，多可怜，甚至连眼眶都红了。

    贺圳甫朝他慢慢伸出手，声音温柔，“宝儿，到我这边来，慢点跨过来，乖一点，好不好？”

    孔陶没说话，他现在什么都不想。

    就像最开始来时，双腿尽断，浑身血污，也不觉得疼，反而觉得轻松。

    他甚至没再看贺圳甫一眼，回过头去，身体朝前轻轻一倒，细长的身体扑向了高空，雪白的衣料像蝴蝶一样翻飞，直接坠落。

    贺圳甫瞬间扑过去，右手伸直，手臂上青筋暴起，手指触及凉滑的轻纱，但还没来得及握住，就飞快漏了下去。

    “不——！”

    贺圳甫嘶吼一声，整个上半身趴出去，亲眼看着那只轻盈细瘦的白色蝴蝶坠落，沉闷一声，没一会儿，浓浓的血液缓缓在地面蔓延开，将那身莹白染红。

    贺圳甫眼中血丝布满，疯狂的情绪爆发出来，他飞快奔下高台，冲到已经是血人的孔陶身边，跪在地上，将人小心抱在怀里，颤抖的手想去捂住伤口，但是根本找不到，怀里的人全身都在流血。

    孔陶死时，是闭着眼的。

    贺圳甫身上也沾满了血，他抬起手颤呼呼去摸孔陶的眼睛。

    手中鲜血滑腻，眼皮根本没办法被拨开。

    几番下来，怀里的人一点动静也没有。

    贺圳甫的手垂下，紧紧抱着人，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月轮高挂，庭院一片寂静，树影交错，花香浮动。

    一如当年孔陶躺在花丛中等贺圳甫回来时。

    .

    .

    番外二（上）

    .

    “孔教授，你回去小心哦。”

    同在古代文学研究室的苏教授同他在药房外挥了挥手。

    苏教授是个很温柔的女性，出来给女儿买点消暑的药。

    孔陶微微一笑，点头示意，然后提着感冒药回家。

    大夏天的，他也感冒了，不知道为什么。

    地面的柏油都被太阳照得滚烫，有融化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