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母亲的手札_1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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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想象她会发生如此不堪的事。

    水碾镇的中心是一条清澈的河,从不远处群山中的茂密森林的根部汲水而成,或是山尖尖那点终年不化的雪白才是水源,总之,这是一条原始的、第一口汁水永远渗入小镇河床的处女河,她还未曾受到工业开发的干扰,仍静静地,带着少女独有的羞怯沉默奔涌着。

    这河的名字叫做碾溪,澈得见底,巨大的石板压在水底,青色藻荇也不多见,更多的是鱼,拇指宽的,小臂长的,都多。每当春汛涨水时,那河水浑浊了,河堤青草俯身,一缕一缕的,在水面上飘动,这时候小孩子要被告诫离那河水远些。年幼的贪玩性子,一会儿不见人,他母亲在河边找到他的影子,先是松了一大口气,也不敢吓那孩子,怕他一不留神落水里去了,带回家后关上门,好一顿毒打,边打边哭。

    没办法,河水的美吸引了无数年幼早夭的灵魂,把他们从母亲身边带走,任凭母亲如何哭喊呼唤,也唤不醒面皮青白紫胀的孩子。

    当然,这是几年前的事,这河因为位置极好,深得政府青睐,旅游业呀、房地产商啦,外地的人一蜂拥上了火车,河堤土房子没两年就全换成钢筋水泥高楼,连学校都重新修葺扩建了一番,只有城西一小片老房子还留着原来的样式,绿荫如盖。

    但城西一直被视为水碾的‘城区’,那里的房子样式本就与本地不同,两层的复式楼,有的还安装了电梯,只不过十分老旧。传说这是一个大人物退休隐居的地方,不过是哪朝哪代的,当地人也说不准,只当个笑话听听就过去了。

    且前几年泅水的青年人还不少,但是船只在如今也只算是游览观光的修饰物,高架桥、铁索桥矗立在河面上,代替了泅水的人力。那些年轻人去哪儿了?谁也不知道。

    满城的桃花在二三月开放,青涩的小果子隐藏在败谢的花蕊中心,小小的一枚,小孩子个子矮,昂着头瞧它,大人们不稀奇—毕竟看了几十年。这古老的桃树政府也舍不得推了,只移栽了几株妨碍交通的,等到下半年开学,桃子已然成熟,满城的桃子香。也有不省事的,指节大小的桃粒就折了去,洗净后浸坛子里,这也是水碾的特产。奇酸。

    河水边以前的水磨、渡口、水车也拆了,本来还有酿酒的产业,是用一种古老的植被制作的,现也换了当家人,挨着他们的住户闻到酒香都说不是以前的味道,现在这个闻不惯。鱼嘛,河里鱼太多了,清晨四点的堤岸,一辆巨大的车,两边都搭着梯子,工人将一筐筐的鱼往里面倒,再送往菜市场。

    鱼的品种很多,水碾的人却最喜爱黄鳝,打理黄鳝的老板早早收购了满满一大铁盆的小蛇一般大小的黄鳝,坐在一根板凳上,板凳上订了一根粗细均衡的钉子,半瓷盆清水放在脚边,小孩子跟着母亲来赶集的,眼巴巴看着老板利落地打扫黄鳝—板凳上的钉子刺穿头部固定住,再用另一根钉子破开肚子,一根黄鳝分成了两片,内脏啪嗒落在凳子下,扔进清水里。技术好的师傅做起来行云流水,甚是好看。

    菜市场热闹的叫卖声也随着时间流逝改变了内容,现在流行的不是杀鱼杀黄鳝,或是一筐筐的蕨菜,卤肉、凉拌菜才是年轻人最爱的菜品。这端倪在几年前就出现了,现在入口出口都是卤鸭脖、牛肉,藕、土豆、蚕豆、海带等装在一个个小盒子里,由顾客自己选,称重后十多块够一个小菜。

    这也说明在此地的青年人颇多,以前好歹跟着父辈下水摸鱼走水路行商,总有一条出路,现在的出路是什么父辈们也摸不准了,只得叫他们自己摸索去,却碰了一鼻子没文化的灰。

    有志气的,跟着火车出了这闭塞的地方,胆子小一点的,书没读多少,便无所事事晃荡在新开的电子城、网吧里,与小点的孩子起了冲突,仗着年纪大兄弟多,把人揍一顿,第二天进了局子,又因为年纪不到十六给放了出来。

    那几年的水碾,不到八点就没人敢出门。家长们教育小孩子不要与那些人起冲突,自己往楼下一看,两拨人打得火热,刀具棍子等落在人肉上的闷声听得人心颤。

    但近年来,治安严格许多,学校的管制也愈发严格,我们的主角,就是这个时候,桃子全被摘下来的时候,镇子休整,孩子们踏着开学的暑气,进入了镇子最好的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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