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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流星 (第2/2页)
脚,“我不认得人还认不得车啊?打赌啊,是香姐的话给我八百块。” 他们的吵闹使杨彬狼狈地回神。他喝得最多,现在却不得不成为最清醒的,来救梁玉成的命。“阿山,阿海,”他喊两个年轻人,把他们的目光从梁玉成和金香那儿喊回来,“早点回去睡觉了。明去蓝海仓库接货,你们一起。” “真的啊彬哥?”阿山和阿海惊喜地问,立刻不再关注女人的事了。握住这信任的机会向上爬,他们能拥有自己的金香。 杨彬轮流地看这两个红脸的年轻人。脸红是因为喝了酒,因为热血上涌。这腔热血现在还在他们的身体里野心勃勃地流淌,却也很容易抛洒街头。“真的,”杨彬和善地鼓励他们,“好好表现。” 今晚有人伤了心,有人要送命,也有人仍然高兴。金香在等待时无聊地看腕表,表盘上有一小格也显示日期。今天显示23,10月23。这日子突然提醒了她,让她坐起来发动汽车,等旁边的梁玉成吓了一跳,她才解释,声音被车速拉伸得失真:“报纸上说今天流星雨!” “那干嘛要开走?电影呢!”金香开车风驰电掣,狂风灌进敞篷碾过脆弱的人类,踩着人类的背脊在他们头顶耳畔尖啸,梁玉成也不由得大声说话。金香笑弯的眼睛看他:“电影天天都演,流星雨也是吗?当然去没光亮的地方啊。这地方夜灯像火烧着,你看得见星,星都看不见你。” “去哪里呢?”梁玉成在高速中想问一个确切答案。金香沉默了一会,看着眼前身边盏盏灯火片片霓虹,抬手拢了拢吹乱的头发。“不知道啊,”她说,“不知道这城市哪里有夜晚。” 他们还没找到夜晚,流星先来找他们。金香开车过跨江大桥,流星划落第一颗。他们停下车,金香坐在桥栏杆外侧,像个看不开许多烦心事的,即将和流星一起跳下江去。梁玉成在她身边撑着栏杆看天,像第二个紧接着一起跳的。 桥上的立灯依然明亮,工业的光芒驱赶星月。然而人已经很少了,算一半的宁静。一颗,两颗,三颗四颗星落在他们眼前,落在隔山隔海的某处,落在宇宙,落在大江大河的倒影。金香说:“从前和人看星星,跟她说,那颗是我,那颗是你。现在她确实好明亮。”她一滴眼泪流星似的垂落:“我好想她。” 梁玉成刚遇见金香,以及之前一段时间,她都被人尽心地养护,也作为雀鸟尽责地啁啾歌唱、展示翠亮羽毛,不在人前展露愁容扫人的兴。直到在阜星这座人类的笼里遇见另一只雀鸟,她珍贵的眼泪才落下。 梁玉成也曾和人看过星星,然而几年前杨彬和他说的是将来的出人头地。湿冷的江风吹来往事,他想起四五年前杨彬酒桌上喝得胃里抽搐,吐无可吐了仍然干呕,折磨食管来安抚遭凌迟的胃。又痛又醉,他神志不清地抓住人问:“阿成,爱我好不好,一点点。” 那时候的梁玉成说:“一点点。” 一千多天过去,一点点也没剩下。所以梁玉成没有落泪,在流星面前,他再没有值得为之一哭的人。 这时候的杨彬虽然也走在露天夜市里,但是流星在他身后,他也没有回头。他站着看阿山和阿海走回家。阿山和阿海,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七岁,名字里有山有海,他却要送他们死在城市街头。他送了很多人去死,只在乎梁玉成活着。梁玉成还活着,却已经不再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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